他满口胡说八道，可看向皇帝的眼神却始终明亮，始终如初见时候那般，坦坦荡荡，毫无隐藏。

皇帝眼眸动了动，有笑意像是流水一般蔓延开来，他想说点什么，可喉头却有些哽咽。

赵孟言仔细瞧瞧他：&ldo;哎我说，您这堂堂天子，该不是要掉眼泪了吧？哎哟，这微臣可担待不起了，您好歹回去对着您那姑娘哭啊，在我一大老爷们儿面前掉金豆子可要不得，要不得！

&rdo;

皇帝笑出了声，使劲儿在他肩上捶了一下，可最后却变成按住他的肩，远眺京城的模样。

&ldo;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拥有的东西太过有限，羡慕老四有疼爱他的父母，羡慕你有一个完整的家，羡慕方淮曾经在街头无拘无束，羡慕……很多。

&rdo;他的声音像是低沉缓慢的流水，静静流淌在这寂寞长夜里，&ldo;可是孟言，到了如今，当我再回首从前，我才发现其实我拥有的远比失去的要多。

&rdo;

有你。

有方淮。

有在养心殿等着我归去的她。

原来失去本身就是一种获得。

若是没有失去那些生命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或事，今日也不会得到这样多的感动与满足。

赵孟言看他片刻，静静地，却铿锵有力地对他说：&ldo;您这辈子，成王也好，败寇也罢，我都会是您的臣子，哪怕有一日您嫌我脑瓜子不好用了，或者比您长得好看太碍眼了，我都会站在您跟前。

&rdo;

皇帝朗声大笑，笑声在黑夜里穿了很远很远：&ldo;脑瓜子不好用了有可能，但长得比我好看，这就是说胡话了。

&rdo;

下一刻，他眨眨眼，对赵孟言笑道：&ldo;有没有兴趣陪我喝点酒？&rdo;

不是朕，而是我，是与你虽隔着君臣之分，但堪比手足的大兴子孙。

皇帝回到养心殿时，夜已经深了。

昭阳坐在门槛上等他归来，却发现他步伐有些不稳，浑身酒气浓浓。

&ldo;您喝酒了？&rdo;她有些担忧，从德安那里扶过皇帝，小心翼翼地往大殿里走，扶他在床边坐下来了，才又去拧帕子来给他擦脸，一边擦，一边低声说，&ldo;您心情不好也不该喝这么多啊，多伤身子。

本来这些日子也没休息好，吃不好睡不着的，这么一来就更‐‐&rdo;

&ldo;我很好。

&rdo;他忽然侧头对她说。

&ldo;……&rdo;昭阳只当他在逞强，也不便跟喝醉酒的人掰扯。

皇帝却忽然伸手拉住她，将她拉坐在身旁，仔仔细细地盯着她，片刻后弯起唇角：&ldo;我真的很好。

&rdo;

&ldo;嗯，是，您很好。

&rdo;她敷衍地说着，又要抬手去给他擦擦脖子。

那人却忽的伸手环住她，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
昭阳一怔，手里的帕子落在地上，她能察觉到他力道很大，她都快有些喘不上气来。

下一刻，皇帝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，低低地说了句：&ldo;其实我早知道这一天会来的，曾经处心积虑要做好万全准备，可到了今日，才发现其实我已经很坦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