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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（第1页）

&ldo;外婆，你都说了九十九遍了，快变戏法。&rdo;

&ldo;瑞平还不知道。&rdo;外婆说，&ldo;我是说给瑞平听的。&rdo;

&ldo;瑞平，你猜中一个钱币，不要告诉外婆。&rdo;蓓蓓说。

瑞平就很仔细地看上下各四枚的罗汉钱，他认准了上排左面第一个，这个钱上面有一点流铜。外婆的手很灵巧地将钱币变成了一叠，又排了出来。这会，那个钱在下面了。最后，外婆再将钱排了一次。瑞平认准了，钱又在上面了。

当瑞平刚刚说出&ldo;上面&rdo;的时候，外婆毫不犹豫拿起了上面最右的一个。

&ldo;对不对？对不对？&rdo;蓓蓓追着问瑞平。瑞平说对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。他怀疑外婆看出了他的视线。

&ldo;外婆教他，教他。&rdo;

&ldo;四旧的东西，封建的，不好教的。&rdo;

&ldo;外婆你是贫农，贫农没有四旧的。&rdo;

外婆于是说，其实，这很简单，只要将排在上面的时候记上一个长横&ldo;－&rdo;，排在下面的时候记上两个短横&ldo;――&rdo;，最后八个钱就全部在它的位置上了。刚才的那个，就是一个&ldo;－&rdo;、&ldo;――&rdo;、&ldo;－&rdo;，应该在这里。我们农民记不住，就将这些加上几个竖条，变成了八个字：&ldo;平、求、王、元、斗、非、半、米。&rdo;只要记着古人是从右面写到左面的，一点都不难。

生逢196610（6）

瑞平算了一次，没有算对。外婆大笑。蓓蓓越发笑得前仰后合了。

外婆最后是用三枚罗汉钱为瑞平算了一个命。外婆先说好了：&ldo;我不是算命，我是在讲故事。听故事的人，自己会晓得怎样去做。&rdo;瑞平将罗汉钱往上抛了三次，记录下了正面反面。外婆等他抛完了，用一支秃了头的铅笔写下来，一看，想了一想，就说了：&ldo;当心一点，我要讲的是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。要不要讲？&rdo;

瑞平说不要讲了。蓓蓓说自己家里，讲一讲没有关系的。

&ldo;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小人和一个女小人之间的事情。男的一开始对女的有意思，用手指头碰了碰女的脚，女子没有发怒，男的胆子就大了起来，就碰了碰女的小腿。女的也是有意思，就没有发声音。男的就扭了人家一下……&rdo;

瑞平说：&ldo;女的不要打他吗？&rdo;

&ldo;没有，&rdo;外婆说，&ldo;女的反而转过身子了，和他说很多的话，和他香面孔了。&rdo;

瑞平不知道这个命算得怎样。当时的重点中学里，男生不仅不会对女生说里面的爱情情节，连男生之间也不会说。在瑞平的心目中，一旦女生知道男生&ldo;动坏脑筋&rdo;一定恼羞成怒，这和外婆说的完全不一样。他的脸也就变得红红的。看看蓓蓓，蓓蓓的脸也是红红的。瑞平就感到这是很奇怪的事情，他忽然想到男生在想的事情，女生或许也在想。这样的猜想后来一直萦回在他的脑海之中。

外婆又说：&ldo;这不一定说的是男女之间，还可以比方别的事情。比如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，你和别的什么之间的事情。你自己去想。&rdo;

那时的瑞平，是无论何时都想不通的，后来他读了周易，才知道外婆当时神秘的暗示其实就是从易经来的。外婆教给他的是悠远的东方智慧。外婆的八个罗汉钱就是八卦。平、求、王、元、斗、非、半、米，就是里、艮、乾、巽、震、坤、兑、坎。外婆为他算的命，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十一卦&ldo;咸&rdo;，关于这个卦，学术上颇多争论。瑞平只相信外婆的。只有外婆才能将最深奥的学问用乡下话说出来。

小娘舅很远就喊：&ldo;肚皮饿煞了，吃饭了！&rdo;一只船已经停在了河埠头，里屋一个苍老的声音说：&ldo;饭老早盛好了。红烧冬瓜，咸菜豆板汤。&rdo;这是蓓蓓的外公。这就闻到了乡下麦草烧出的香味。从侧门看过去，桌子上是大号的碗，是满到起了尖的菜，还有满到起了尖的饭，像丘陵一样放在桌子上。乡下人的吃饭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，饭量表明他们的健康和没有心事。城里人是永远没有这样的饭量的。蓓蓓的外公用一把破的芭蕉扇在饭菜的上面舞动着赶苍蝇。

生逢196610（7）

瑞平就说要走了。外婆摸着他的粗短的头发，说：&ldo;很多的事情现在看来是做不到的，不要灰心，或许以后也能做到呢？不过，成份倒是不要太看重，小娘舅贫农出身，高中毕业不是还在种地？&rdo;

瑞平劳动结束回家的那天，因为疲劳的积累，下午4点钟就往床上倒下睡得不省人事，半夜一二点钟被一种令人恐惧的声音惊醒了。

声嘶力竭的喊叫在继续：

&ldo;剽窃别人的科学成果，当上头头。明明是一个坏分子，阶级敌人！&rdo;

&ldo;苏联来的全是外国特务，那么你们就是中国特务，就是汉奸！&rdo;

&ldo;你们是混进革命队伍的阶级敌人，毛主席早就知道，不是不报，时候未到，时候一到一切报销！&rdo;

&ldo;你搞腐化，全世界都知道，革命人民早就一眼看穿了你的阴谋诡计。你们是在第三实验室里，晚上七点多钟，在一张旧的皮沙发上，看见的人多了，不要抵赖，不要抵赖，欲盖弥彰，铁证如山。男的女的全部没有穿衣服，当然连裤子也没有穿。无产阶级司令部已经批准！光屁股，拉出去枪毙！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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